来补两篇记忆已经有点模糊的日记。

前两周是midterm地狱模式，2个星期内3篇paper+1个book review/presentation+1个期末论文的bibliography，感觉每天都在赶ddl。写第一篇时熬了半个通宵，交完很爽。结果发现，这才刚开始，身体已经疲惫了。接下来两周就像是体力的马拉松，晚上看到眼睛痛，还是强撑熬到两点，调一个5点的闹钟再起床，中间焦虑到睡不着。混合着精神的高度紧张、焦虑、疲惫和极限冲刺以后的自我能量感，一种逼到极限的感觉。

其中一篇8页的paper，我一直拖到最后一个半夜才开始动笔，连写了20多个小时，实在是一个要记录的教训。

这篇paper是Ethics and Human Experience这门课的作业，题目是“官僚体系的“道德”是什么，原则和实践之间的关系和区别？”。Teressa在解释时说，我这次给你们出的是非常大的题目，但我不期待一个big answer，我期待的是一个grounded answer。事实上，当你尝试给出大的回答时，你会过于概括和一般化。而什么是grounded? 就说你非常具体的和我们reading材料互动。把我们的材料作为data和evidence。

明白是明白了，然后我开始思考怎么写。时间还充裕的时候，我尝试先提炼官僚体系的道德的几个方面，然后把reading里的故事和论点塞到我的框架里。可是我想这个框架想了好几天都没理顺，想这个框架让我特别痛苦。事实上，我好像不知不觉陷入了Teressa说的，在发明一个big answer，实现提炼一个抽象概念，再去论证它。

到ddl前一晚我还没能把我的框架理顺的时候，lunar提醒我，你别再空想结构无中生有了，你现在要做就是先去把所有的reading用你的话先复述一遍，先去搞明白里面的官僚体系是怎么运作的，先对材料进行具体的整理。
我说我还没想明白啊。
她说，你先赶紧开始写，writing as thinking，先动笔对材料进行具体的整理，自然就会发展出框架。
正好这天晚上Teressa上课前又在讲福柯，她说福柯和其他学者最大的一点不同就是：他不是提前设想一个框架，永远是根据具体的事实情境，邀请你从关注非常非常小的细节开始。

“if this is your first encounter with Foucault it might be a little bit challenging because he’s asking you to completely turn your common sense understanding of how things work upside down. What he is encouraging is attention to detail first. Rather than starting with generic categories and then seeing how the details fit into the general category that you already have in mind. He wants you to start with the details first.”

我和lunar对望一眼，从grounded details开始，好像是在对我说。

人类学不是抽象的宏观叙述（我之前想的人类学的固定分析框架好像并不存在），它观察是非常具体而细致的，基于具体的情境，基于empirical data，然后从下到上进行搭建的，而不是先提出一个抽象的概念再去论证它。

在时间已经急迫到我焦虑症犯了以后，我发现开始真正动手的20个小时一大半都在做整理reading里的细节，寻找grounded evidence的工作，这一步本来应该是我第一步要去做的。结果我在时间充裕的时候没有做，在脑子里空想结构，到真正没时间了才开始做最基本的从整理细节开始，不眠不休的20小时，真的是一次教训。

最后，还想给我的人类学小词典加上disentangle这个词。最近经常出现的又一个高频词。

一个经验事实和一个理论最大的区别是，理论是一个简化模型，一个emperical case 事实上是要丰富和复杂的多得。这里面有好多东西互相缠绕着。比如这次写bureaucracy，最开始的一个好东西为什么到现在会变成众矢之的？“bureaucracy is not just bureaucracy, it interacts with lots of other factors”。看到事实下面暗流涌动的角力。

我特别喜欢老师每次停下来说，现在让我们来把这团东西解开，disentangle all of them.

有点好玩。